PART 1

是的，我正式成了一名“脫北者”。

拖著行李走出杭州東站，口罩中漏出的熱氣在眼鏡上結(jié)了一層薄霧，一切越發(fā)像一場夢。

這讓我想起了14年前，離開北方十八線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老家，初到杭州求學(xué)的場景。那時的我沒想到，自己竟會在浙大一路打怪升級，用9年時間念完了本碩博。

不過畢業(yè)后，我選擇了北京。公司是一家高大上的國字頭互聯(lián)網(wǎng)研究院，附贈一個北京戶口，這是一個無法拒絕的福利。

按此前的人生劇本，此刻我本該出現(xiàn)在北京南站。使出洪荒之力擠上4號線，回到出租房，開啟第5年北漂歲月。

然鵝，我出戲了。

在這永生難忘的2020年開局，我回到了杭州。沿著德勝高架一路向西，未來科技城的一家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，成了我的下一站。

我得承認，現(xiàn)實是做出這個決定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曾經(jīng)被一個段子逗笑：“我的人生目標是30歲時，在北京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。現(xiàn)在我的目標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一半——我已經(jīng)30歲了。”

去年我才悲傷地發(fā)現(xiàn)，我活成了一個段子。

雖然月入尚可，但作為家里不僅沒礦、還有很多坑要填的寒門子弟，北京的遍地10萬+的房價，一直讓我只能45°角仰望。

另一個甜蜜的負擔是，同為ZJUer的妻子，去年生下了可愛的女兒。盡管體貼的妻子毫無怨言，但我知道，必須要為在出租房游離的歲月畫上句號，越快越好。

或許，5年之后，我們能湊夠北京的首付，但人生能有幾個5年呢？

所以去年，杭州的工作機會擺在我面前時，我們只考慮了一晚上就決定——all in杭州！

PART 2

如果時間倒流回10年前，本科畢業(yè)那會，這個選擇或許會讓人驚掉下巴。

在本科同學(xué)中，“就業(yè)鄙視鏈”的頂端是出國，其次是北京上海。杭州雖不是墊底，但排名絕對也不靠前。

那時的杭州只有一個西湖，就像一個只有臉蛋，不會唱跳rap的網(wǎng)紅。阿里剛剛迎來第二個雙十一，江湖上還沒有“BAT”的傳說。杭州城的疆界也只有巴掌大小，不超過北京的三環(huán)。

從西溪校區(qū)去一趟三墩職業(yè)技術(shù)學(xué)院（紫金港校區(qū)），都感覺像出了一趟差。

坦白講，那時的杭州適合生活，但不適合生存。

但到了現(xiàn)在，一切已“換了人間”。如今的杭州，是互聯(lián)網(wǎng)之城，新一線城市，智慧之城，“中國第5城”角逐者……title比龍媽還長。

市區(qū)總面積1.69萬平方公里，比北京還大。在這里，你還能找到大把兩三萬的房子，用不高的代價過上體面的生活。不過，我若要在杭州買房，最快的方式便是杭州落戶。

這也意味著，我必須放棄已到手的北京戶口。說沒有一絲糾結(jié)，是假的。

早在2013年，《工人日報》曾做過估值，附加在北京戶口上的各種醫(yī)療、養(yǎng)老、買房等等福利，價值大概在54萬元。六七年過去，如今知乎上給出的標價，已漲到了100萬+。

幸運的是，上帝為我開了另一扇窗戶。根據(jù)去年杭州人才引入規(guī)則，我符合D類人才標準，落戶后可獲得80萬購房補貼。

而在我抵杭前，杭州剛發(fā)布了人才“新八條”，這個數(shù)字又加到了100萬。如果作為首付，它至少可以讓我買到一套300萬的房子。這個福利，同樣讓人無法拒絕。

或許，曾經(jīng)的那條就業(yè)鄙視鏈，真的要重新捋一捋了。

PART 3

在我的同學(xué)中，也有不少當初離開杭州的人，開始暗自后悔。

比如我的本科同學(xué)阿K，畢業(yè)后在杭州打拼了沒多久，就被996壓得不堪重負，跳槽回了老家金華的一家銀行，過起了朝九晚五的日子。

每天走路上班，準點下班和朋友K歌打牌的日子，開始時各種美滋滋。但新鮮感退去，他陷入了焦慮。

每天重復(fù)的生活，單調(diào)的工作，按按計算器都能算出這輩子的收入。辦公室里挺著啤酒肚的油膩同事，讓他一眼看到了退休的樣子。

他說，2010年離開杭州，就像1949年加入國軍，是永遠的痛。

這也讓我想起離開北京前，一位同事轉(zhuǎn)發(fā)我的一個“逃離北京”的故事。說的是一個碼農(nóng)500萬賣掉了北京的房子，回到老家縣城“降維打擊”。

花30萬給父母改了三層小洋樓，自己又花40萬在縣城買了大三房，配了一輛豪車，過上了神仙生活。但當他厭倦了一切，想重新回到北京發(fā)展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賣掉的房子已漲到了900萬。

同事的潛臺詞是：離開北京，你是不是也會后悔？

其實，在來杭州之前，我也問了自己很多次。坦白講，我無法保證未來某一天，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，會去追憶北漂的日子。想象如果還在北京，會是什么境況。

我只能說，我一直知道我來杭州，要尋找什么。

有人星夜趕科場，有人辭官歸故里。在那兩個故事里，無論離開杭州還是離開北京，其實都沒有錯。

每個選擇都是硬幣的兩面，十八線小鎮(zhèn)的安逸背面必然是波瀾不驚，大都會的夢想背面必然是不停歇的追逐。

其實他們該后悔的，并不是選錯了城市，而是為什么沒有問自己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

PART 4

其實，在北京開往杭州的列車上，我并不孤獨。

早在前年，就有調(diào)查報告說，杭州互聯(lián)網(wǎng)工程師人才凈流入率為12.46%，位居全國第一。其中來自北京的，占比高達17.26%。每個來到杭州的人，都在尋找自己的答案。

那么杭州真正吸引我的，是什么？

我想首先，是它和北京的不同。對很多人來說，北京像一臺巨型機器，制造出來就是為了揮霍光陰，吞噬幻想，永不停息。城市里的每個人，都是這臺機器上的一枚齒輪。

北京是居高臨下的，但杭州是草根的。

這里有免費的西湖，隨時恭候你的到訪。我有一個朋友最喜歡在夜深人靜時，把車開上楊公堤的一座座拱橋，在“過山車”的簡單快樂中，忘記所有煩惱。

這里有“十八羅漢”的傳說，有大量從零開始的“獨角獸”。在四季青，一個每天換幾百套衣服的努力主播，可以做到月入5萬+。在湖濱銀泰翻跟頭、劈叉的網(wǎng)紅，也能實現(xiàn)財務(wù)自由。

這座城市讓你相信，小人物也可以沖向大時代。

如果說北京是完成時，你只能依附于它的偉大。那么杭州就是進行時，每年數(shù)十萬人涌入其中，一起推動這座城市向前。這或許是中國城市版圖上，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之一，我躬逢其盛。

成為一個奇跡的一分子，還有比這更誘人的事情嗎？